莫罔。

《伥》(二)(已修重发)

/忘羡/微薛晓/魏无羡虎妖设定/

 

一

 

*注释①：伥，取自成语“为虎作伥”，具体的设定文中会逐渐出现，此处暂不做解释。

*注释②：於菟，音污徒，楚人称虎为於菟。此处借指虎妖，不为什么，因为我帅。

 

 

 

二

 

 

管家叩了叩门，打断了蓝忘机抄写时飘飞的思绪。

他微微蹙眉，过于年龄的懂事令他眉宇间有着浑然天成的英气。蓝忘机礼貌性地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管家领进来的男孩。

“小少爷，这是新来的书童。”

蓝忘机一言不发望着他。这个男孩挎了一个布包在肩上，看起来很鼓实，有着点重量，大概不过几套换洗衣物尔尔。对上了蓝忘机的目光，尽管那人表情上冷若冰霜，不甚愉快，他却是格外欢喜，呲着牙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

蓝忘机很少这么笑，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开心到这么一个露齿笑的程度。他所要表示的“喜悦”多数交由亲哥哥蓝曦臣来表达，他说他开心，没有人会怀疑，蓝忘机也不表示否认，对于这种形式的情绪表达持以默许的态度，至少还有个人读得懂他。

管家交代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来的一路上已经对这个书童重复过无数遍，还是不胜其烦地再给他轻声强调了一遍，就担心他不能好好侍奉好这位不甚开朗的蓝二公子。书童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倒像是敷衍了事。直到管家躬身行了个礼终于退出了书房，他如释重负一般地在目送完管家的背影后回过头来对蓝忘机做了个鬼脸。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对最后那个刻意活跃气氛的表情并无动容，随后又垂下眸，提起笔蘸了墨水继续在纸上书写着什么，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我叫魏婴，字是无羡。要写给你看么？”

他接过了蓝忘机递过来的笔，找了张空白的纸把名字工工整整写给他看了，字体算不上好看，但也是规规矩矩写的方正。

为防止纸被风吹的翻飞起来，蓝忘机找了本书将写了魏无羡名字的纸压住，既不扔掉也不收到别的地方，就摆在书案的一角。

“欸，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能不能在私底下叫你的名字？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个少爷，比那个养尊处优仗势欺人的金家公子强多了。”

“何以见得？”蓝忘机并不认识他所指的是谁，不过听起来像是对他的夸奖，即使两人才相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魏无羡对他单方面的了解倒像是认识了很久。

“直觉，直觉。”魏无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叔父面前不得无礼。”

“知道啦蓝湛。”

蓝忘机拿笔的手滞了滞，没有拒绝他直呼其名。

魏无羡饶有兴趣地撑着桌子歪头看他抄写的的文字，忽然“咦”了一声：“怎么都是些清规戒律？”

“惩罚。”

“你干什么了？”

蓝忘机对他的追问有些不悦，翻起旁边闲置的几张白纸把方才抄满文字的几张盖过去了。

“与你无关。”

魏无羡有点失落，转念想想也是，他确实管不到他家少爷的私事，便也就此过了。他将肩上的包袱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管家估计忘记要带他到安排好的住房，他也不在意，总之没有大影响。

空气凝固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魏无羡闲得慌，眼珠子四处转着看蓝忘机背后整齐堆叠的藏书。

蓝忘机冷不丁地道：“磨墨。”

魏无羡这才想起正事来，学着蓝忘机端坐在一旁，拿着研上的墨锭煞有介事地研磨。

蓝忘机抄写的时候十分专注，目不斜视，不发一语，魏无羡也不敢惊扰他，时而看着蓝忘机严正的侧脸发呆，时而随着窗外蓝黑色的蝴蝶晃晃脑袋，闷的要命。

在蓝忘机再次将一份抄好的《雅正集》里的《礼则篇》整齐叠放在一旁的时候，魏无羡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小少爷，蓝湛，你就不想出去玩吗？”

“不行，”蓝忘机摇头，“还未完成。”他又拿了一沓新的纸张摆在书案上。

“还差多少？”

“一共是三百遍，还差一百八十一遍。”

魏无羡听着这数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江姐姐教我写字的时候都没抄过这么多遍，你这叔父是有多……”

“残忍”两个字噎在喉间，被蓝忘机一个眼神又生生给他憋回去了，魏无羡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失礼，还好那唠叨的管家不在场，他能在他耳边念二十个来回。

魏无羡挪的近了点儿，拿手肘去捅捅蓝忘机的，又拗着身子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好让正低头专心于抄写的蓝忘机不用抬起头就能注意到他：“不如我帮你抄？”

蓝忘机面色上波澜不惊，目光越过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手中的笔也不曾停下。

“不必。”

“你是不是担心会被老爷认出来？那简单，我练练就像了。”

魏无羡伸手就要去夺蓝忘机手里的笔，蓝忘机却没有给他的意思，固执地抓着笔说不行，魏无羡专注于抢笔的战役中不能自拔，投入得两只手都上了场，一上一下抓着笔杆。墨汁饱满的笔瞬间就在抄满了字的纸上洒开几笔墨水，飞扬跋扈。蓝忘机气的脸都憋红了，提高音量喊他：“——魏婴，你放手！”

魏无羡被他吼了一句有点憋屈，瘪瘪嘴把手松开了，老老实实地磨墨。

不久以后魏无羡发现蓝忘机不对劲了。他写的字明显没有原来那么稳实，也写错了几个字，结果整张纸全部作废重抄，像是心不在焉，魏无羡却误以为是他手指疲劳了，小心翼翼多问了一句：“真的不要我帮你抄？”

“不用！”

魏无羡嘟囔了声这人真奇怪。坐了会儿感觉到口有点干，起身去把带来的布包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捧出一个小坛子，没过多久蓝忘机便嗅到了一阵浓烈的醇香。

他皱了皱眉，问魏无羡那是什么。

“天子笑！天子笑都闻不出来啊？”

“此处禁酒。”

“什么？酒也不能喝？”

蓝忘机的手指停留在纸上某处让他看，上面的确写着关于府内酒的禁令，原因是会影响判断和对紧急事态的应对能力。蓝家人以及门下的弟子将来要面对的是於菟，所以府内不能有酒出现，严格禁酒。

魏无羡想了想，管家是跟他提过让他把蓝家家规《雅正集》给背下来，他看了以后直觉得头晕，密密麻麻的文字惹得他两眼发昏，他发誓他绝对不会去干这档麻烦事，费脑还伤神，况且那些各种奇怪的规定他闻所未闻，让他改掉自己的这么多坏毛病真是难于登天。

魏无羡道：“那我这一坛，一路上都没舍得喝，要再扔了岂不是浪费？你就当作没看见，我把它喝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捧着坛沿仰头要喝，一只手把他抬起的手肘又压了回去，力气出奇的大，魏无羡转过头，蓝忘机正冷飕飕地盯着他，眼神严厉的很。

魏无羡明知他生了气，却还故意逗他：“怎么，你也想喝？”

“不准。”

“蓝湛你真小气，是我喝又不是你喝，管我那么多干什么？蓝老爷要罚也是罚我一个人，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大不了，我不在你面前喝就是了。”

蓝忘机固执的要命，魏无羡也颇为不悦，径直抱着酒坛往外走，没走多远手里的坛子空了，回头便看到蓝忘机把一整坛的天子笑尽数倒在了地上。

“喂……！你干什么！你知道我多宝贝这坛天子笑吗？！”魏无羡把抢回酒坛把它翻来覆去倒了几回，只有少的可怜的几滴还顺着坛内壁流出来，在坛口悬着。

“禁酒。”

魏无羡盯着悬空的酒滴，又把视线聚焦到后面面色冰冷的蓝忘机身上。

“蓝湛，你真是跟你叔父一样，一个老顽固，一个小顽固！”

蓝忘机没搭话，一甩袖子转身回房。魏无羡没跟着。

过了一阵蓝忘机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起身往外一看，魏无羡正蹲在他倒酒的地方，肩膀微微的耸动，像是在吸鼻子。

他怀疑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尽管也是为他好却被认为只会活在规则中的“小顽固”，但蓝忘机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他的情况。

“喂……”

不知道是在招呼他还是喊他的名字，总之第一个字刚出口蓝忘机就犹豫了，魏无羡闻声回过头。他没有哭，相反，他笑得灿烂，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正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掏着角落里的蚂蚁洞，倒不知道蓝忘机怎么突然出来了。

蓝忘机看的气愤，感觉被戏耍了一番。他回到屋里，把门窗都给关上，留魏无羡一个人在外面。

 

 

 

 

 

对于蓝忘机的好心，魏无羡反应的后知后觉。尽管再如何惋惜那一坛子酒，他也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

晚饭时间，蓝忘机开了门出来，魏无羡已经不在外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没太在意就离开了书房。

蓝忘机再回来的时候，书房里没有点上油灯，他本以为魏无羡被他的脾气吓的不敢见他，却见着书案上有什么东西幽幽地发着光，照亮了案几上的书籍文字。

“小少爷……”

魏无羡把它捧起来，蓝绿色的荧光映着他的脸，他朝蓝忘机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那一团荧光便四散开来，朝各个方向弥散过去。

蓝忘机这才看清楚的，那些是萤火虫。魏无羡抓了一袋子的萤火虫。

“江姐姐很喜欢萤火虫的。所以每次我做了坏事让她担心了，我就抓一袋子的萤火虫给她认错。”

蓝忘机看着面前的一只萤火虫打着圈儿飞了一遍，目光逐渐转移到魏无羡的脸上。

他很少看到萤火虫。这里不像野外或者是山上，会有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夜晚飞舞，蓝忘机能见到的只是檐上挂着的灯笼，桌角燃着的油灯，流着泪的蜡烛。不知道魏无羡跑了多远才能抓得到这么多的萤火虫。现在这些小生命把他的书房全都照亮了，尽管还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蓝忘机怔怔地看着他，把魏无羡看的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你喜欢的话……哪天我带你去抓呗？你家的家规应该没有禁止抓萤火虫吧？”

蓝忘机不置可否，只是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能把我的字模仿的有多像？”

“嘿，我可以试试。”

  

 

 

TBC